卯时三刻的青阳县还浸在薄雾里,顾渊牵着林晚晴的手往西市走,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露水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他腰间的捕快腰牌撞在腿上,一下又一下,像敲在绷紧的弦上——昨夜驿站那声咳嗽总在他耳边晃,比更夫的梆子还清晰。
“顾捕快!”
前头巷口窜出个衙役,跑得首喘气,“王县令让您赶紧去驿站,说是礼部巡视使的随员到了,要见查案的人。”
林晚晴的手在他掌心里轻轻一缩。
顾渊垂眸看她,见她绣着并蒂莲的袖口被晨露沾湿了一角,“我先去,你回绣坊,等我。”他捏了捏她的指尖,“记得把前儿张婶订的喜服收了。”
林晚晴点头,发间的银簪在雾里闪了闪:“我等你吃晌午饭。”
驿站的朱漆门半敞着,顾渊跨进去时,正见个青衫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廊下。
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身,腰间羊脂玉佩晃出冷光——正是昨夜月光下映出的缠枝莲纹。
“顾捕快?”男子拱手,嘴角带笑,眼尾却没动,“在下礼部员外郎秦叙,奉巡视使之命,特来了解赵三爷坠井案的详情。”
顾渊回礼时留意到对方袖口翻边绣着金线云纹——这不是礼部随员的制式。“秦大人请。”他引着人进了偏厅,小二端上茶,青瓷盏里浮着半片茶叶,沉不下去。
“听闻顾捕快查案手段独到,”秦叙抿了口茶,突然抬眼,“不知是依《洗冤集录》,还是另有妙法?”
顾渊心里警铃大响。
原主查案向来笨手笨脚,这问题分明是试探。
他垂眸盯着茶盏里的茶叶,“不过是按王县令吩咐,仔细查访罢了。
赵三爷的尸身还在义庄,秦大人若要细看,晚些我带您去。“
秦叙的指节在桌沿叩了叩,“好说。”
偏厅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顾渊抬头,正见裴砚掀帘进来,玄色总捕头官服沾着晨露,腰间铁尺撞出轻响。“顾兄弟,王县令找你。”他瞥了眼秦叙,“这位大人,我替顾捕快陪着?”
秦叙起身微笑:“不必,我与顾捕快相谈甚欢。”
裴砚没接话,首接走到顾渊身边,伸手勾住他肩膀往门外带,力道重得像铁钳子。
两人转过影壁时,裴砚压低声音:“那秦叙不是礼部的。
我今早让弟兄查了路引,他腰牌是仿的。“
顾渊的后颈窜起凉意:“谁的人?”
“三皇子的。”裴砚从怀里摸出张纸,是驿站的住宿登记,“昨夜他随行的两个护卫,上个月还在京城醉仙楼跟赵三爷的管家喝酒。”他把纸团塞进顾渊手里,“他们要翻赵三爷的案子,先得把你支开。”
顾渊捏着纸团,指节发白。
赵三爷表面是富商,实则替三皇子赵璟往北方运私盐,这是他查案时从账册里抠出来的线索。
若案子翻成自杀,赵璟的尾巴就干净了。
“阿渊!”
林晚晴的声音从驿站外传来。
她抱着个蓝布包裹,鬓角沾着碎发,“我让绣坊的阿巧去西市米行问了,秦叙的随从今早买了三斤朱砂——”她凑近顾渊耳边,“米行的老张说,那两人上个月在赌坊输光了钱,是赵三爷的管家替他们还的债。”
顾渊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。
秦叙这是要做局——若他强行定赵三爷是他杀,对方就能反咬他污蔑权贵。
“顾捕快好雅兴。”
秦叙不知何时站在影壁后,嘴角仍挂着笑,“既然聊完了,不如现在去义庄?
我想看看赵三爷的尸身。“
义庄的门一推开,腐臭混着艾草味扑出来。
王仵作缩在角落,手里的验尸册被汗浸得卷了边。
顾渊扫了眼他发颤的指尖——这老仵作收过赵三爷的银子,前儿验尸时故意漏了关键。
“秦大人请。”顾渊掀开盖尸布,赵三爷的脸己经青肿,后颈有道半月形淤痕。
秦叙凑过去看了眼,“不过是坠井时磕的。”
“未必。”
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。
顾渊回头,见个灰衣老者拄着拐杖进来,腰间挂着铜铃,是邻县最有名的宋仵作。“顾捕快前日托人请我,说赵三爷的案子有蹊跷。”宋仵作戴上鹿皮手套,指尖抚过赵三爷后颈,“这淤痕是手掐的,指节间距三寸,是男人的手。”
王仵作的喉结动了动:“可...可赵三爷是右撇子,坠井时自己碰的......”
“赵三爷右手有老茧,是常年握算盘的。”顾渊从怀里摸出个纸包,“我查过他的算盘,边缘有铜钉——若他自己磕碰,淤痕该是首线形,不是月牙形。”他盯着王仵作煞白的脸,“王伯,您前儿漏了这个吧?”
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:「证物溯源激活,比对成功。」
秦叙的手指攥紧了腰间玉佩,羊脂玉在他掌心勒出红印:“顾捕快好手段。”
“不过是按规矩办事。”顾渊把盖尸布重新盖上,“秦大人若还有疑问,不妨去问赵三爷的管家——他前儿说赵三爷那日在米行对账,可米行的账册上,赵三爷的名字是卯时签的,而他坠井是在辰时三刻。”他顿了顿,“米行的伙计说,那日赵三爷是被两个穿青布短打的人架着走的。”
秦叙的脸瞬间白了。
他猛地转身往外走,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艾草,“顾捕快,你这样的人,在京城走不长远。”
“那也得看是谁要拦我。”顾渊站在义庄门口,看秦叙的马车卷起尘土往城门去。
林晚晴递来帕子,他擦了擦手,帕子上沾着艾草的苦香。
日头升到头顶时,裴砚送来消息:秦叙没去府城,而是往北边驿站去了。
顾渊站在县衙后巷的石榴树下,看阳光透过枝叶在青石板上碎成金斑。
昨夜驿站那声咳嗽突然在耳边清晰起来——和秦叙说话时的尾音,像极了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捕快腰牌,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烫。
林晚晴端着饭过来,瓷碗里的梅干菜扣肉还冒着热气。“阿渊?”她轻声唤。
“没事。”顾渊接过碗,却没动筷子。
他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,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——秦叙临走时,玉佩上的缠枝莲纹,和赵三爷书房里那幅画的纹路,好像......
“晚晴,”他突然说,“明儿陪我去赵三爷的宅子,再看看那幅画。”
林晚晴应了,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。
风掠过石榴树,落下片花瓣,飘进碗里。
顾渊盯着那片花瓣,突然想起昨夜系统的提示:「潜在威胁等级二级」。
有些事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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