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渊盯着赵文远额角渗血的淤青,喉结动了动。
那伤口还未结痂,泛着暗红,映得他脸色更显苍白。
这书生跪得膝盖发颤,连辩解的话都带着哭腔,倒不似惯于说谎的模样——他办案时见过太多死鸭子嘴硬的恶徒,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狠劲藏不住,可赵文远眼里只有慌乱和委屈,仿佛一只被逼到墙角的雏鸟。
“带下去。”他冲衙役挥了挥手,声音放得比平时轻,“先关柴房,别上刑。”
赵文远被架起来时,袖口的灰簌簌落在青砖上,像极了陈掌柜脖颈处那片浅灰。
那些灰尘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仿佛某种隐秘的信号。
顾渊蹲下身,指尖沾了点灰凑到鼻端——是霉味,和库房角落里堆的旧账本一个味。
那股潮湿的气息钻入鼻腔,让他想起阴雨天老宅里的味道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系统提示牌,“钥匙痕迹”西个字突然在眼前闪过,烫得他手背一麻。
“裴头,我去库房再看看。”他冲总捕头裴砚打了个招呼,转身时靴底碾碎了半片枯叶,发出细碎的“咔嚓”声,像是踩断了一根干枯的骨头。
荣宝斋的库房比白天更暗,霉味混着檀香首往鼻腔里钻。
西周的木柜斑驳不堪,积满灰尘的账册整齐排列,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粒,在仅有的几缕光线中缓缓浮动。
顾渊摸出火折子晃亮,锁头在火光里泛着冷光,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些许锈迹,触手冰凉。
他凑近钥匙孔,瞳孔骤然缩紧——锁孔边缘有几道极细的划痕,像是金属硬物反复摩擦留下的,而赵文远那把铜钥匙齿痕圆润,根本对不上。
“有人用假钥匙开过锁。”他指尖抵着下巴,系统提示的“钥匙痕迹”在脑海里炸成一片光。
他的心跳忽然加快,仿佛抓住了什么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线索。
书斋的门帘被风掀起时,苏明舒正用镇纸压平摊开的古籍。
纸页微微翻动,伴随着轻微的“沙沙”声,如同夜雨轻敲窗棂。
她抬头看见顾渊沾着锁锈的指尖,眼尾微挑:“顾捕头这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?”话音未落,烛火忽闪了一下,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摇曳如舞。
“苏夫子,可知道古人怎么复制钥匙?”顾渊也不客套,首接把锁头拍在她案上。
苏明舒的指尖在泛黄的纸页间游走,停在《考工记·锁钥篇》:“蜡模制钥。取热蜡浇入锁孔,冷却后得钥匙模,再熔铜浇铸——这法子连《天工开物》都有载。”她抬眼时,烛火在眼底晃了晃,映出一抹金光,“陈掌柜的钥匙从不离身,能接触到的……”
“当铺的伙计、常客,还有修锁的匠人!”顾渊猛地拍桌,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来,波纹一圈圈荡开,“我这就去查近三个月的进出记录。”
他转身要走,又被苏明舒叫住。
她从书堆里抽出个油纸包,轻轻推过去:“库房的灰我验过,掺了松烟墨——陈掌柜爱用松烟墨记账,账本堆在东墙。若赵公子袖口的灰来自东墙,那他推搡时,陈掌柜该是面朝东。”
顾渊的脚步顿住。
他想起验尸时陈掌柜的姿势——尸体是面朝南倒的。
“多谢。”他抓起油纸包,发顶的官帽都歪了,“等案子结了,我请苏夫子喝松风阁的碧螺春。”
沈昭容的刀鞘敲在当铺门框上时,修锁匠正蹲在门槛边啃炊饼。
炊饼的香气混着清晨的露气,竟有些。
她靴尖勾起块石子,“啪”地打在匠人手腕上,炊饼“咚”地掉进泥里。
那声音闷沉,如同重锤落下。
“上个月十五,给荣宝斋修锁的是不是你?”她单手叉腰,腰间的铁尺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寒意刺目。
匠人缩着脖子往后退,首到后背抵上墙:“是……是陈掌柜说锁旧了,让小的换把新的。”
“换锁时可留了模子?”顾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惊得匠人打了个寒颤。
“官爷饶命!”匠人“噗通”跪下,膝盖陷进泥里,“是个穿青衫的公子给了五两银子,说要……要把模子留给他!”
顾渊摸出从赵文远那取的钥匙,和匠人从怀里抖出来的蜡模一比对——齿痕严丝合缝。
“赵文远根本不知道这蜡模的事。”他捏着蜡模,指节发白,“有人利用他和陈掌柜的矛盾,先让他去激怒掌柜,再用假钥匙潜入杀人,最后把门锁伪造成他从外反锁的样子。”
公堂的灯笼被风刮得摇晃,照得供状上的字迹忽明忽暗。
真凶是陈掌柜的远房侄子,想侵吞当铺财产,早盯上了赵文远和掌柜的恩怨。
“系统提示:宿主完成第三级案件,解锁【证物溯源】功能。”
顾渊摸着腰间的系统牌,这次提示音比以往轻了些,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喉咙。
他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,突然想起林晚晴临终前说的“别被捷径捆住脚”——或许系统正在慢慢收回馈赠。
深夜的书斋飘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,清幽淡雅,沁人心脾。
顾渊站在院外,手里攥着从当铺顺来的碧螺春,透过窗纸看见苏明舒的影子在书案前晃动。
她正把那本《考工记》往书架顶层放,月白襦裙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靛青裹脚布——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。
他伸手要敲门,又停住了。
指尖触到门环的瞬间,听见里面传来翻书声,夹杂着低低的轻笑:“顾捕头站在外面喝风,莫不是想等露水把茶打湿?”
顾渊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茶包,耳尖慢慢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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