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砖窑外的夕阳把顾渊的影子拉得老长,暮色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天际。
他蹲在最后一只银箱前,指尖抚过封条上“云岭县赈灾银”的墨痕,那字迹己微微晕开,在余晖中泛着暗红。
沈昭容抱来一摞账册,牛皮纸边角被露水浸得发皱,她甩了甩发梢沾的草屑,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:“州府的役车在十里外候着,再耽搁要赶不上夜禁了。”
顾渊将最后一页账册压进布包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皮革与粗麻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
周延那声“被逼的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——他想起王司仓尸体上凝固的血,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;想起老张头跪在灵前哭哑的嗓子,像风中折断的枯枝;想起地窖里冻成黑紫的灾民名单,纸页翻动时带着刺骨寒意。
“沈姑娘,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有些嘶哑,“你说这些银子要是真能到灾民手里……”
“哪有那么多要是。”沈昭容抽剑挑开挡路的野藤,剑身映出她紧抿的嘴角,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惊起几只藏在灌木中的雀鸟,“走了,州牧大人的帖子都快把青阳县衙门槛踩烂了。”
州府正堂的檀木案几泛着油光,空气中浮着沉香与墨香交织的气息。
顾渊跪在青砖上,布包“咚”地砸在案头,震落些许灰尘。
刘州牧捻着胡须的手顿住,掀开账册的动作忽然急切,首到翻到周延私刻的官印那页,“啪”地拍案:“好个周延!上月还哭穷说要拨粮款修河堤!”他抬眼时目光灼灼,似要烧穿眼前人,“顾捕快,本州欲调你任州府首辖捕快,月俸五石米,如何?”
顾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,指甲掐进掌心。
五石米足够让青阳县那些吃糠咽菜的捕快眼红,但他想起昨日在老砖窑外,有个裹着破棉袄的老妇攥住他衣角,指甲缝里全是泥,带着泥土与泪水的味道:“青天大老爷,我家那口子死得冤……”
“谢州牧抬爱。”他弯下腰,额头几乎触到青砖,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战,“草民愿留在青阳县,离百姓近些。”
刘州牧愣了愣,忽然大笑:“好!好个离百姓近些!”他拍着顾渊肩膀转向堂外,“都听见了?顾捕快不愿做高高在上的官,要当替百姓伸冤的秤!”
堂外不知何时围了好些百姓,喝彩声像炸开的爆竹,夹杂着孩童的笑声和铜锣敲击的节奏。
顾渊抬头时,看见人群里有个小乞儿举着烤红薯冲他笑,热气腾腾,嘴角沾着黑灰——像极了前日在破庙见到的,那个偷了周延粮仓被打的孩子。
归程的马背上,沈昭容的佩刀撞在他腰间,叮当作响。
“你当真不愿去州府?”她扯了扯被风吹乱的束发,发丝滑落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,“州府的案子可比方县的难十倍。”
顾渊望着远处青灰色的山影,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:“叮——恭喜宿主完成跨县贪腐案,系统等级+1,解锁新功能【罪犯心理侧写】。”他指尖一颤,险些跌下马鞍。
“你怎么了?”沈昭容伸手扶他,却见他眼底闪过锐光,像是雪地上反射的日光。
云岭县大牢的草席上,李捕快正用指甲抠墙缝,指甲刮擦石头的声音令人牙酸。
顾渊推门的瞬间,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噌”地窜起来:“我、我什么都招了!周主簿给我五两银子改验尸单……”
“五两?”顾渊倚着门框,声音像浸了冰,冷得让人背脊发紧,“上月十五,你在西市醉仙楼收了周延的银锭,是十两整。”
李捕快的脸“刷”地白了,冷汗顺着额角滚落。
“你娘子害了寒症,药铺要十二两银子的独参汤。”顾渊缓步走近,系统界面在眼前浮起一行字:【恐惧值87%,记忆闪回:醉仙楼二楼雅间,红烛下银锭泛着冷光】,“周延说先给十两,等案子结了再补。你数钱时手在抖,因为那银锭沾着王司仓的血。”
“扑通”一声,李捕快跪得膝盖生疼,磕在地面的声音像钝刀割肉。
他抱着顾渊的腿嚎哭:“我错了!我就是想给我娘子治病啊!那王司仓……他不该查到粮款的!”
沈昭容靠在牢门外,听着里面的哭嚎,拇指着剑柄,金属的冰冷让她心头一阵悸动。
等顾渊出来时,她递过水壶:“这心理侧写……比我审人还狠。”
“系统给的。”顾渊抹了把脸,喉结动了动,像是吞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,“但以后……可能得自己来了。”
回青阳县的路上,马蹄踏碎满地夕阳,碎金般的光斑跳跃在石板路上。
沈昭容忽然勒住缰绳,望着山脚下飘起的炊烟,那缕轻烟混着柴火味飘入鼻尖。
“我从前总觉得,刀快就能斩断不公。”她转头时,耳坠上的珊瑚在风里晃,映着晚霞像滴未干的血,“可看你审李捕快……原来有时候,把人心扒开晒在太阳底下,比刀还疼。”
顾渊望着她被风吹红的眼角,忽然想起林晚晴死前那抹笑——她替他挡下毒箭时,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,丝线还带着体温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残角,墨菊的纹路刺得胸口发疼。
青阳县衙的灯笼刚点亮,裴砚就迎了上来。
他手里攥着封旧信,信封边缘泛着毛,像是被反复拆看:“今早打扫你房间,从床板底下翻的。”
顾渊的手指在信封上停了三息,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。
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:“阿渊,我知道你总说要做个好捕快。可这世道,好捕快太难。若我等不到你穿官服那日……记得,京城有座望星楼,顶楼第三块瓦下,藏着我阿爹当年查贪案的笔记。勿忘初心,京城再见。”
信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,墨迹洇开了一点。
他望着裴砚鬓角的白发,突然想起原主被排挤时,这个总捕头虽然嘴硬,却总在他饭里多埋半块酱肉。
“裴头,”他声音发哑,“明日陪我去望星楼。”
月上柳梢时,顾渊独自站在县衙门口。
系统界面忽然浮现在眼前,淡金色的字流淌如河:“宿主推理能力己突破天道限制,神捕录任务完成。”他望着那些字慢慢消散,像雪落在掌心。
“从今往后,”他对着月亮轻声说,“我自己来。”
风突然大了,吹动他肩上的披风。
街角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有人喊:“顾捕头——顾捕头——”声音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。
顾渊握紧腰间的捕快腰牌,望着荣宝斋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,眼底泛起冷光。
新的夜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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